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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：2025-04-02 01:25 点击次数：130
琥珀色的乡愁
文/谭鑫
初春时节，故乡涪陵的村野里，农东说念主迎来了新年中的第一次农忙。家家户户都延续着春节里走亲戚的架势，呼一又唤友，磨刀霍霍，穿上围裙，带着扁担和编织袋，辍毫栖牍地奔向田间地头。视力所至是菜地里那绿油油的青菜头，它有个享誉宇宙的名字——榨菜。
十多年前，我家也种青菜头，每到这个时节，自留地里总有几亩青菜头恭候收割。这场农忙里，大东说念主们老是乐在其中，因为比起夏令收玉米和稻谷，不论是风光还是劳累进度，都好了太多。
砍菜头的那一天，东说念主们继续天没亮便起床，急促地过个早，打理器用组团向田埂出发。初春的家乡，菜地里老是裹着浅浅的雾气，菜头们已在田垄上排成整皆的方阵，恭候农民订正收获。父亲曾不啻一次给我示范：左手拽着被露珠濡湿的叶片，右手举最先天晚上磨好的菜刀，刀尖斜斜地用劲切入茎秆，根部应声而断，菜头与地面完要素离，再捏住菜头用刀剔去枝杈，尔后将其丢进竹筐。
收割后的青菜头，大部分被送进了榨菜厂卖钱，只消小部分留存下来，用作好处手工榨菜。童年时，村里的大石坝就是自然的曝晒场，剥去外表的菜头通体如青玉，葫芦般被竹篾穿成一串串挂在风中。在阳光的烘烤下，菜头镶出了浅浅的金边。偶尔一阵风吹来，菜头的菜腥味鼓胀开来，这是家乡私有的春天的滋味。
母亲总会选个辉煌的日子，将清翠的菜头切成片，码上炒过的盐，装进布袋，压上一块干净的石板。至此，青菜头行将完成榨干水分的格局，这等于“榨菜”之名的由来。关于脱水的榨菜而言，腌制是场尊荣的庆典。竹匾挤挤挨挨地排开，榨菜块在此摊开，像摆着的棋盘。母亲将辣椒面、花椒、姜粒、蒜瓣与榨菜细细和匀，老瓷坛肃静地蹲在墙角，恭候母亲放入腌菜，攥着木槌夯击捶实，终末用洗净的笋壳、棕树叶子或丝瓜瓤将其封存，剩下的便交给技能。
twitter 拳交19岁那年寒假功令时，父亲往我的行李里塞了两罐榨菜，派遣我一周后再大开。阳光下，玻璃瓶里琥珀色的榨菜泛着剔透的后光。它们带着家的柔顺，随我踏上了开往异域的火车。大学寝室里，当我把这款从家乡带来的国民下饭菜拌进米粥时，所有这个词房间都飘起了诱东说念主的香气。朔方室友夹起一筷子放进泡面，吐着舌头说又麻又咸，终末却吃得最多。那片笑闹声里，我仿佛看见母亲在灶台边炒盐，铁锅里的盐随锅铲跳着细碎的舞，她鬓角的鹤发在蒸汽里忽隐忽现……那场景总在异乡的深宵里蓦地透露，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，连着沉除外的家和我。
客岁11月，我在涪陵区大木镇参不雅，再会了一场别样的青菜头收割。海拔1500多米的村庄里，一派片绿油油的青菜头长势碰劲，菜农们正在捏紧砍收。这是农科院榨菜育种翻新团队历时7年耕作的新品，它的出现，不但惩处了海拔1000米以上不可种青菜头的问题，还优化了青菜头的口感、产量和上市技能。我尝了尝制作好的榨菜，闇练的滋味让东说念主满嘴生津。
本年元旦回故乡，恰逢重庆·涪陵榨菜产业海外展览会开幕。会场播放的记录片里，全自动出产线在透明车间里流转，引东说念主垂涎的菜头像青色的瀑布流泻而下，那些被聚光灯照亮的铜制榨机，分明与故乡用于夯击的老木槌有着相同的弧度。当机械臂复刻着揉捻的力说念，当无菌车间模拟着老坛的微菌环境，工业娴雅正以新的赛说念传承陈旧的饮食文化。就像乌江水裹带着千年的泥沙，朝着大海奔流而去。
绕过会场后巷，我竟寻见几户手作榨菜的东说念主家。张阿婆的晒场在屋顶的平台上。她的筲箕里，正晾着终末一批冬菜。她掀开用竹笋壳封存的老坛让我闻，那滋味羼杂着井水、盐霜的气味，我仿佛还听见了木槌声。记挂顷刻间回到二十余年前，脑海中拼接出一幅幅与滋味关系的画面。张阿婆笑着给我夹了块榨菜芯：“我这个确乎要慢点，不外，慢有慢的滋味嘛。”
暮色漫过乌江时，我正站在新修的长涪汇不雅光栈说念上，江风裹着两岸的灯火扑面而来。依稀间，我又回到了在故乡晒场捉迷藏的春日傍晚，竹匾里的菜头正默默地恭候盐与时光的淬真金不怕火——那是咱们琥珀色的乡愁。
（原文刊发于《光明日报》2025年3月14日第15版）
图片着手：视觉中国
剪辑：朱阳夏 责编：李奇萝莉 视频,陈泰湧 审核：阮鹏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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